带着母亲去游园
发布日期 : 2012-07-05点击次数 : 来源 : 《山东教育》小学刊
沂水县第三实验小学 刘风云
以往的时候,我们周末郊游,都是由我和妹妹牵头,陪着几个孩子一起出行,一切都由孩子的兴致取舍。后来就想,应该更多地陪陪年迈的母亲了。母亲已至耄耋之年,腰腿骨质增生,再加上心脏不好、血压高,病痛的折磨总让她愁眉不展,虽然我们兄妹几个也常去她跟前尽孝,但依旧解不了她的苦闷。因此,我就想,趁她还能走得动,应该经常带她出门散散心,能给她片刻的心情愉悦,也是我们做子女的最大满足。
上个周末,阳光明媚,风和景明,我们陪着母亲一起去御龙湾。御龙湾绿水盈盈,曲径通幽,翠竹丛生,蝶飞燕舞,让人心旷神怡。我搀扶着母亲在小径踯躅,流连于优美的景色之中。母亲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眼里多了笑意。她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赞叹这独具匠心的景致。孩子们全然不顾我们,自顾在头里疯跑,寻找着散落在草丛里的宝贝,一会儿是个小葫芦,一会儿是个小花石,摘朵荠菜花也像过年一样兴奋,时不时地跑到我们身边炫耀。
看孩子们猴跳,我想起了我的童年时代。每年的春日,父亲都会给我们搭秋千架,有时也随便在院中两棵树上拴根绳子,我们就一边唱一边荡来荡去。“悠(秋)千悠千神啊,刚(光)打悠千不跌银(人)啊。”这歌是母亲教的。春天蝴蝶来了,我们就唱“哦哦(二声,蝴蝶的方言)哦哦你住下,妹(麦)子煎命(饼)卷邓(豆)沫,哦哦哦哦你走老(了),妹子煎命没有老。”这也是母亲教的。每年清明前,街上的小货郎吹着泥哨,格外卖力地拉着唱腔道:“拿头发来——换针喽——”这熟悉的声音一传来,母亲就端起一些玉米或地瓜皮赶紧出去,去换一些红绿的颜料。那货郎拈出一张正方形的小纸片,用耳勺大小的器具把塑料瓶里的颜料颗粒舀三下五下到纸片上,一边还不忘说着熟话让上点儿,母亲就心满意足地回来了。头天晚上,母亲就把几十个鸡蛋鹅蛋洗好,泡在大锅里,第二天早早起火,用带豁口的碗泡上颜料,然后把我们叫起来,欢天喜地地染鸡蛋。我们把红红绿绿的鸡蛋装在鸡蛋网里,走出门去和小伙伴碰鸡蛋。二婶家的军军有一个滑溜宝宝(鹅卵石),特别像鸡蛋,每年他都会以假乱真,把我们的鸡蛋碰得体无完肤。
回想年轻时的母亲,真是个故事篓子。她给我们讲清明节的来历——介子推、晋文公的故事。后来哥哥上学学了这个故事,母亲就不再讲了。我们出去扎(踏)青,其实也就走出一二里地。那时候县城很小,一笊篱就端了,离开家没几步就到了田地里,这时候母亲就讲起扎青的故事,大意是有个媳妇不孝顺,出门踏青去让神仙治着,小脚踩进牛蹄坑里拿不出来,直到求饶改错才算完。每年麦收、秋收时节,梳麦秸、剥玉米的时候,母亲就拉呱给我们听,我们家也就围满了孩子。母亲常讲的是,弟兄两个,老大怪富,心眼不好;老二怪穷,怪能干,心眼好。最后自然是老二的日子过得好起来。我们最爱听的就是嘲巴(傻子)的故事,说的是嘲巴过丈人家,把包子倒在裤腰里带回家给娘吃,结果烫起了燎泡,他娘说:“俺娘哎,包子还下了一窝蛋来。”我们早就等着笑了,嘴巴咧到耳朵根但是不出声,等到他娘的话说完,大家才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
就是这样一个趣味横生的母亲,也逃不出命运的轮回。她老了,皱纹爬满脸,腰背不再挺直,腿更是因病变了形。原先的时候,她在我前头疾步如风,现在却是跟在我的后头,走几步歇息一会儿。看着她这个样子,我禁不住地心酸。前两天我听了第二实验小学一位老师的朗诵,讲的是父母的话题。她说:“父亲年轻时常叉着腰瞪着眼骂我们,那是我们最恐惧的时候。后来,父亲逐渐年纪大了,六十岁开始学做饭,为的是等我们回来吃。……多么希望他还能够再年轻起来,再叉着腰瞪着眼骂我们,哪怕只有一次。”诵者泪流满面,听众为之动容。我的眼泪也忍不住滚了下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怜天下儿女心。我们在父母的呵护和斥骂中长大,我们又在怜惜和搀扶中回报着父母。人间亲情的轮回,就是爱的接力棒,是一个爱的同心圆。
御龙湾的阳光很好,很柔和,我歪坐在草坪上,母亲坐在马扎上,我们一聊就是三个多小时。说说我的苦恼,是为了让母亲劝我也劝她自己;说说别人家的不幸事,是为了让她通过对比,感觉满足。阳光暖暖的,照得人舒服极了,母亲显得格外精神,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宽慰。也许我的任何快慰,都无法与这一刻的开心相比,我能让母亲暂且忘记病痛烦恼,享受自然的恩赐,这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
这个周末,我们又陪母亲去了雪山前的梅园,原以为梅花已谢,却不知山上的梅花才次第开放。有的含苞,有的怒放,一株罕见的绿梅也将枝头缀满了花,那花瓣中透出的隐隐绿色让人称奇。母亲没走多远,坐在一个亭子里休息,时不时地张望我们。满耳是孩子的欢笑,满眼是繁花似锦,我们又享受了一次心满意足。
(《山东教育》2012年6月第1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