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白月亮

发布日期 : 2017-03-05点击次数 : 来源 : 《山东教育》小学刊

菏泽市牡丹区安兴镇中心学校   刘加闯

 

今年暑假,我去科尔沁草原旅游,旅行社安排游客夜宿帐篷,我得以体验了草原夜景。走出帐篷,仰望苍穹,一轮明月高悬碧空,草原上洒满银辉,犹如童话里的世界。凝视着这轮明月,我不由得想起童年的白月亮。在我的印象中,童年的月亮就是这么白,这么亮。

眼前泛起记忆的碎片:三十多年前,鲁西南的乡村,一轮明月,一个瘦小机灵的男孩……渐渐地,这些画面连贯起来,形成了一幅乡村月夜图。

那是一个艰苦并快乐的年代。当时,村里还没通电,晚上靠煤油灯照明。爹娘节约惯了,舍不得把灯芯调大些,昏黄的灯焰只供母亲凑着纳鞋底。我不愿闷在黑洞洞的土屋里,喜欢到月亮底下玩耍。月亮是夜的眼睛,皎洁的月光见证了我童年的欢乐。

农家小院里,扫一片空地,铺一块苇席,躺在上面看月亮。月光透过树梢洒下无数个小月亮,微风乍起,树影婆裟,小月亮欢快地舞蹈。奶奶给我重复着那个老掉牙的月亮里的故事:“看到没,里面有个叫嫦娥的姑娘……”奶奶一直讲,反复讲,于是,我真的看到了月亮里的嫦娥,并幻想起月亮上的生活。讲完了故事,奶奶又教我唱童谣:“初一看,一条线;初二三,眉毛弯;初五六,挂银镰;初七八,小船尖;十五六,像玉盘……”沐浴着浓浓的月色,置身于充满灵性的夜晚,我望着月亮出神:怎样才能把月光装起来,搬进屋里呢?

农历八月十五是我期盼已久的节日,只因为这天晚上我可以吃到久违的月饼。月亮爬上树梢,母亲拿出一包月饼,先是对着月亮念叨一番,然后发给我们每人一块。虽说我等得猴急,但是月饼到手了却又舍不得狼吞虎咽,而是细细品味。月饼硬硬的,油油的,夹带着冰糖和红的绿的丝状的东西,咬一口,满嘴留香。吃完了月饼,我望着月亮吮着手指痴痴地想:要是天天过中秋节该多好啊!

有月亮的夜晚真好,不用干家务活,也没有成堆的作业,可以无忧无虑地玩耍。天刚擦黑,有些吃饭早的孩子就开始在胡同里呼朋引伴:“东头的妮,西头的孩,喝罢汤,都来玩。”(鲁西南方言)很快,十来个孩子从各自的院子里冒出来,有的抹着嘴巴,有的攥着馒头,身后还传来大人们的嗔怪和叮嘱。冬夜,空气干冷干冷的,小孩子的御寒方式就是疯跑。集合的地点在村头的空地上,这里最敞亮。我们在一起玩捉迷藏、老鹰捉小鸡、“八路军打鬼子”,游戏虽然简单,但是百玩不厌。一阵疯跑之后,我们累得气喘吁吁,敞开了棉袄,摘掉了帽子。不管怎么闹,头顶的月亮总是不急不躁,和蔼地看着我们。只要有月亮为伴,即使一个人也不会孤单害怕。冬天的月亮特别有精神,白花花的月光把房屋、树木、田野等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轮廓,如同一幅镶嵌在银色镜框里的水墨画,当然,这画里少不了欢快的小孩子。

最热闹的也是最难忘的事要数放映露天电影了。“演电影喽!”小孩子奔跑着,欢呼着,争先恐后地传播喜讯。接下来,就是圈占观影的最佳“地盘”。倘若当晚有月亮,人会格外多,十里八村的人都会赶过来,影布的前后都是黑压压的人群。电影演到一半时,村长总会扯着嗓子来一段“插曲”:“老少爷们注意啦,下面,我讲一讲实行计划生育这个事……”每逢这个时候,人群就会骚动起来:小青年不关心,趁着月光找意中人说话去了;小孩子听不懂,跑到影布下面,模仿电影里的人物游戏起来。

夏夜的晒麦场上有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晚饭后,男人们摇着蒲扇,叼着旱烟,拎着板凳,三三两两地朝这里聚拢过来。明月当空照,在浓浓的月光里,大伙三个一簇,五个一群,或蹲在板凳上,或席地而坐,围聚在一起,拉拉家常,谈谈收成,聊聊趣闻。惬意的时光驱走了白天的疲倦,把夏夜渲染得一片盎然。

有时,村里的“土豪”会抱来自家的“话匣子”,大伙聚在一起听刘兰芳讲《杨家将》。人群中,旱烟明明灭灭,升起缕缕青烟。大家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于是,大伙如梦初醒,谈论着刚才的情节恋恋不舍地散去。此时,随行的小孩子已经进入了梦乡,被大人抱着、拽着领回了家。伴着几声时远时近的狗叫,夜终于安静下来,只有月亮不知疲倦地守候着乡村。

村前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蜿蜒流过。河当中有两个水泡子,相距四五十米,河底平坦,深浅适当,可谓天然的浴池,村民们把它们分为男池和女池。在那个没有电能也没有太阳能洗浴的年代,这两个水泡子就成了消暑解乏的好去处。夜幕降临,水泡子里渐渐热闹起来。月光亮得恰到好处,既能看到水面上攒动的人头,又朦朦胧胧地守护着各自的隐私。大人们自觉地守在各自的泡子里,只有调皮的小孩子在两个泡子之间像泥鳅一样钻来钻去。河面上,水波荡漾,无数个白月亮欢快地摇摆。

时光匆匆,不觉中步入不惑之年。仰望夜空,灯火迷离,雾霾笼罩,月亮看起来病恹恹的,无精打采。我明白,环境在变,人也在变,童年的白月亮一去不复返了!

夜已沉寂,草原上起风了,凉意阵阵,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转身朝帐篷走去。

 

(《山东教育》201712月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