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的故事

临邑县恒源小学   杨   蕾

春光明媚姹紫嫣红的季节，我出生了。枝头的叶子也眨着鹅黄的眼睛窥探着这个新奇的世界，给春天带来了蓬勃的朝气。父亲给我取名叫“叶子”，因为这是个新叶萌生的季节，更因为他叫“树枝”。枝生叶，道法自然，天经地义。

桃红柳绿的时刻，我迎风起舞摇曳着蹒跚的步伐醉在父亲有力的臂弯里。夏的繁枝密叶流动着生命的颜色，在它撑起的阴凉里我浸染着灿烂的绿色来到生命的夏季。一阵风吹来，树叶一片又一片，踩着秋的节奏，缓缓飘落，像一只只疲惫的蝴蝶，寻找它的栖息地。俯拾一片落叶，静静聆听它的故事：装点了春的多彩，主导了夏的旋律，成就了秋的果实，而今，萧瑟的秋风驱赶它缺席枝的故事……秋叶哀伤成了一首苍白的诗……叶的离开，是风的追逐，还是树枝的舍弃？游弋在凉凉的雨丝里，惆怅着枝和叶的分离……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上后背，“叶子，不要悲伤，叶落归根，它们会化入泥土，为树根提供来年的养分，这是它们对下一代的责任。”紧紧握住这只手，似乎握住了叶子对生存的渴望，握住了绿叶对树枝的情意。

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催促着叶子赶紧离开。叶子依依不舍，万般无奈地舞动身躯向树枝告别。落叶缤纷，飘飘摇摇，悠悠荡荡，似敦煌飞天，似天女散花。落叶身着斑斓的彩衣，婀娜多姿地疯狂艳舞，它要把最美的舞姿呈现给树枝。这场绝舞可歌可泣，它唱响的是对生的渴望，对命的挽留，对枝的难以舍弃。终于，叶子还是累了，舔着深深浅浅的伤口，无可奈何地委身于大地。随着叶子的落地，父亲也永远地倒向了冰凉的土地。给了我生命的树枝抛弃了他的叶子，带着叶子对枝的依恋飘向了没有岸的远方。任秋风肆意飘零，任秋雨挥洒万丈凄凉，没有了树枝的牵绊，我如断梗流萍，肝肠寸断，飘忽不定，苦苦搜寻那根陨落的树枝。

跪在落叶满地的坟前，流下满腔的悲伤。落叶的纹路，就像父亲脸上的皱纹，写满了沧桑。为了养活我们兄妹，父亲终日奔波劳碌。与年龄不相称的皱纹过早地爬上了父亲的脸颊，岁月毫不留情地蹉跎了父亲挺直的脊梁。一步一步踩着父亲坚实的脚印，我们慢慢成长。伏在脊背上的孩子们终于长硬了翅膀，像鸟一样飞离了孕育他们的暖巢，寻找各自的航向。而暮年的父亲则瑟缩在凄凉的秋风里，孤独地品读着落叶。佝偻的腰背挣不脱大地的引力，最终俯身在陪伴他的落叶上。临终，他对我说：“人就像落叶，完成了活着的使命，就要归入泥土，化作养分，去守护下一代的成长。”“叶落归根”“血浓于水”，或许这就是父亲对落叶的解读。抚一枚红叶于掌心，轻轻放在坟头，让它将我的体温悄悄传递给父亲，并对父亲说，我正在汲取着他的营养，抽枝、发芽，茁壮成长。

起身而立，片片落叶徐徐飘飞，和着秋的音符，踏着风的节拍，摇曳曼舞，那么坦然，那么潇洒，毫无对命运的缠绵悱恻，因为它们知晓了落叶归根的秘密。黄、红、褐、绿、橙……五彩缤纷，一地斑斓恍如嫣然的微笑，祥和而静谧，整片大地也变得明亮、温暖，富有诗意。

掬一捧落叶，放在墓前的树下，落日的余晖中依稀看到枝头一片碧绿，透着勃勃生机。吸足养分的叶子尽情绽放，为了花的绚丽，为了果的饱满。那满枝熠熠生辉的叶子中，有一片是我。扶起地上满是泪痕的儿子，我想该对即将成年的他讲一讲落叶的故事了……

（《山东教育》2016年1、2月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