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的外婆

发布日期 : 2014-11-05点击次数 : 来源 : 《山东教育》小学刊

临沂市临港区壮岗镇中心小学   林永英

 

空空院落门旁的那丛竹,此刻是否又在风中窸窸窣窣地响了。那是姥爷栽下的,姥姥喜欢花呀草的,姥爷便从竹林里挖来一丛栽在院门旁,并笑说是日后留给姥姥听风的。

姥爷走得早,舅舅另立门户,姨也成家去了外地,留下姥姥一人孤独地在院子里看日影从东沉到西。只有往日的风,曾经吹过一家欢乐的风,还在光顾门口的那丛竹,簌簌作响。真的应了姥爷的话,这丛竹是留给姥姥听风的。

无风时,竹在细语窸窸,有风时便大声窣窣,这时姥姥会拄了拐站立竹旁。老院曾经的热闹繁忙,那一大家的衣着吃食、吵闹、奔跑、上工、归来、离去……累呀!但姥爷在,孩子们在,累也是开心的。现在他们分居四地,只留下姥姥站在风中的竹旁听窸窣了。

姥姥确实老了,老得连那狂风摇动竹竿甩起竹叶的哗哗声都听不真切了,她只能目光迷离地看着,看着渐不清晰的竹竿在模糊处招摇。在这竹旁听繁杂,从繁杂中去寻找曾经所有的声息,那拄拐的背影,风吹起的衣襟与白发,满是说不出的寂寥与孤独。

曾经随了小脚的姥姥来去我家和她家,经过山地松林,风吹得松涛呜呜,姥姥说:“风声好大,都在树梢呢,咱们在里面走,风倒不紧,正好赶路听风。”是的,正如姥姥说的,走在粗壮的松树底下风是很轻微的,而上面则风涛汹涌,很有在海底的气势,便欣喜地发狂奔跑,旋转,让衣襟和着姥姥的叮嘱声一起飘飞。

现在姥姥也走了,她去陪东山上的姥爷了,那儿有野花松树,风吹来呜呜作响。他们又在一起听那层层滚来的松涛声了。但我们却再也看不到她等待亲人的身影了,独留了这空空的小院和这丛陪伴她到最后的翠竹。

门口的大青石,光滑沁凉,那是姥姥常拄拐挪动一双小脚来歇息看外面和等待儿女回归的地方,也正是这块青石和那丛翠竹见证了老人真的老了,最后她竟没能从坐着的青石上站起来,而是歪向一边,栽倒在翠竹旁边。

曾经看过林清玄的《随风吹笛》,里面的竹在风雨的交加下奏起了交响乐,并说“竹本身就是乐器,风是指挥家,而竹子便是演奏者”。在风雨的配合下,竹竟能发出清亮的音乐,也许不识字的姥姥曾经听懂了这制作乐器的青竹的清音,所以才会如此喜爱迷恋,以至最后的离去也是在这青竹的一侧。

爱莫大于痴迷,姥姥在抚养大所有的儿女后,便用听竹打发漫长寂寞的白天与黑夜,也许那个拄拐的背影并不孤单,也许她在此听出了天地绝响与天籁之音。

 

(《山东教育》201410月第2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