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纸的故事

齐河县教育局   韦   清

 

在用电脑写作之前，写稿都是用稿纸。标准的格子稿纸每页容量300字，20×15，这在当时是缺货。我通常所用的稿纸是每页容量208字的，格子宽，写出来的字扁扁的，一点也不舒展，看着别扭，容量少，用的稿纸多，装在信封里鼓鼓囊囊的，增加重量，多付邮资。但就是这样的稿纸，也很难买到。曾经有一个熟人的孩子，还念初中，喜欢投稿，托人向我讨要稿纸，我当时只有两本，只好给了他半本，显得不够大方，但那毕竟是我的心爱之物。

我还用过每页容量400字的稿纸，是20×20的，写完一页，看上去密密麻麻，让人喘不上气来。有一次大姐回老家探亲，顺便给我捎了一捆子稿纸，沉甸甸的一包袱，解决了稿纸饥荒的问题，供我用了若干年。几千里地之外背回一包袱稿纸，中途还要转车，真难为她了。

偶尔我也用学生作文纸。作文纸一般是每页容量324字，18×18，用起来也不错，不过不正规，编者一看这种稿纸就知道作者的斤两，或许稿子没看，就直接扔进废纸篓了。所以，作文纸也不常用。

我最羡慕的是那些进入省作协的人，他们能搞到带印签的专门稿纸，属于“内部特供”的，而且那是他们身份的象征，标志着他们已进入作协这个圈子。下边印着“×××省作协稿纸”（这或许是我后来也加入了省作协的动力；可是我入省作协后，没弄到过那种稿纸，不久就流行打印稿和电子邮件，不用稿纸了），看着这一行小字，我除了羡慕，还有自卑。既然是“内部特供”，就一定数量有限，也不可能对外，所以也不好意思跟人要。

后来我进了县城，编辑一份教育期刊，这里也有单位印制的每页300字的标准稿纸，当时的主编是省作协会员，可能也是苦于买稿纸之难，加以搞宣传的特殊需要，就印制了专门的稿纸，下边赫然印着“《××××》稿纸”。后来，打印稿与电子邮件的盛行，稿纸就很少用了。那位老先生早就退休了，而印制的稿纸还剩下一大摞，在办公室的橱子里码着，无人问津。那位老先生不太习惯用电脑，退休之前拿走了一部分稿纸，退休之后仍让别人捎给他一些，大概也是敝帚自珍吧。

如今我已近知天命之年，回忆起当时爬格子的经历，也别有一番滋味。那是真正的爬格子，一字一字地誊写，标点符号都不敢马虎，一篇千字短文，也要誊写两个小时，听到远处近处的阵阵鸡叫，遥望深邃的星空，有一种天远地荒的静寂，而青春岁月不知不觉就耗尽了。

稿纸，记录了青春的轨迹。这平展的方格稿纸，这一个一个紧挨着的格子，承载着写手的梦想与追求。爬格子，就是攀爬一座座精神高峰，一次又一次超越自己灵魂的高度，渴盼打开一条人生坦途。“写，真是个办法，是条条绝路之后的一条路。”史铁生的话，大概也道出了多数爬格子者的心声与处境。

我们怀念爬格子的过去，却再也不想回到过去。不同时代有不同的纠结，人也总是生活在纠结中。因为有了爬格子的经历，现在我坐在电脑前写作，还是颇为谨慎，敲打这类稿子就像对着铺开的方格稿纸在工整书写，用慢来抵制内心的浮躁，用誊写文稿的心境去触摸键盘，以减少电脑写作带给我的不放心感，减少纠结。

 

（《山东教育》2013年11月第3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