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山村教师和九个孩子

发布日期 : 2012-09-05点击次数 : 来源 : 张莉萍 邱巧

 

201210日上午,记者来到枣庄市山亭区边远的山村榆树腰。在一位村小学教师的家里看到了这番情景:三间茅草房,一个很大的蓄水池,一只瘦小的土狗耷拉着脑袋,不大的院子里零散地铺着刚收回的玉米和辣椒。灰蒙蒙的天,金灿灿的玉米,通红的辣椒……

一面飘扬的国旗   一阵清脆的“铃声”

汽车一路颠簸来到山亭区榆树腰小学。这里空气清新,金黄的柿子、通红的山楂与红色的土地交织在一起,蜿蜒的盘山公路直通每个小村。据这里的孩子和老人说,尽管已经通了路,他们仍很难下山走上一遭,更难想象这里曾经与外界不通公路、不通电、饮用水也相当困难的那些日子。从凫城乡政府驱车三十多分钟,我们来到这个坐落在山坳里的学校——榆树腰小学,一段路走下来,记者有些惊讶:在这农忙时节里,竟没见到什么青壮年劳力,小山村显得异常空荡。

一扇紧闭的铁大门,如果不是一块白板上写着的几个黑字“榆树腰小学”,让人很难相信这就是记者的目的地。上午10点,记者一行来到学校,孩子们还在上着课,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仔细聆听,才能隐约听到老师时断时续的提问声。一面国旗迎风招展,一端锈迹斑斑的半截铁轨和一把生了锈的斧头敲出了清脆的“铃声”,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来。在一群孩子中间,记者见到了要找的人。

九个孩子的课堂   一位中年山村教师

他叫杨祚怀,今年52岁。这位有着三十多年教龄的山村教师,像其他老师一样,每年暑假过后都要迎来一些新的面孔。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他班里的孩子却不见多,从来也不曾超过十个,然而对他来说,有这些孩子听他讲课就觉得是一件幸福而又值得骄傲的事。

“起立。”“老师好!”孩子们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开始了。

“现在我们来学《徐悲鸿》这一课。”不是标准、流利的普通话,杨老师却讲得认真而生动。六张破旧的桌椅,四张被孩子们用着,一张又旧又矮的桌子就是杨老师的讲台,一块简易的破旧黑板被杨老师的板书占据得满满当当。教室角落两张淘汰下来的烂桌椅就是孩子们的“学习角”,桌上整齐地放着批改过的作业。

“你们今天怎么回事,还不明白?”教了两遍后,孩子还是不太懂。显然杨老师有点急了,恨铁不成钢的杨老师只能又重新讲解一遍。

“我们这里的孩子底子薄,有时讲上三四遍也不懂,就得一遍遍手把手地教。有时候,看着他们就急,但这也不是急的事,慢慢来呗。”杨老师向记者解释。

“就九个孩子,少讲点也没关系啊。”记者说。

“话不能这么说,我偷懒就是对孩子不负责任,咱可不能耽误了孩子。”杨老师又开始批改作业。“孩子少,工作量也不大,一会儿就把作业批改完了。最让我头疼的就是这些孩子的作文了,乡下的孩子比城里孩子的接触面少,作文底子薄,语句不通、错字连篇都是正常的事。别看他们学习上差了点,但这些孩子在体育上真不错,只是没有施展的舞台,他们也都很懂事。”

随手翻了翻孩子们写下的周记,记者发现不少本子上被密密麻麻的红字包围着。别看孩子少,杨老师的工作可一点都不会少,学校缺少老师,杨老师就一人担“数职”,教好多门课。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生活轨迹

放学了,杨老师将学生们送出学校,自己也要踏上回家的路。因记者的到来,杨老师特意骑上了他的摩托车,这样可以节省一些时间,而平时他是很少骑摩托车的,都是骑自行车走,如果是冬天,杨老师就干脆步行,到了学校就会很暖和,以此来抵御寒冷。学校离杨老师的家有四五里路,别看这短短的几里路,可真要走起来却是很费工夫的。弯弯曲曲,时坡时陡,到了村庄还要再爬上石子铺就的上坡才能到杨老师的家。

三间房、两张床、一口锅、两个灶台、一台破旧的电视机、一台冰箱就是杨老师的所有家当。院子中,招眼的就属凸出的盘踞在院中的一口水窖,站在水窖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围邻居养的牲畜,猪粪、羊粪味刺鼻。杨老师告诉记者,他每天都要从井里压出水来以满足自己的日常用水,有时干旱就得从水窖里汲水。

12点了,在杨老师的再三挽留下,我们在他家吃了午饭。饭菜很简单,都是头天晚上做好的,轧好的麦仁,放在锅里熬汤,一煮就煮上一天的,至于菜,也很简单,水萝卜,放上葱、香菜在锅里翻上两下就可以吃了。即便是只要三四分钟的样子,杨老师怕误了学校的事,还是在头天晚上准备好,不冷的季节连热也不热,直接卷着煎饼就吃了。只要学校上课,杨老师从来都是简单地吃点就赶回学校,以免耽误了孩子下午的课程。

“不觉得辛苦吗?没想过离开这里?”记者和杨老师攀谈起来。

“都习惯了,也没什么了。我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每年来我们学校支教的老师是走了一茬又一茬。城里人都不愿在这里待一天,更何况是要长期留下来在这工作。我们学校连校长一共就三位长期代课老师,如果我也走了,就只剩一位老师了,苦的还是这些孩子,本来这山里的孩子就见不到什么世面,再失去学习的机会,就太残忍了,不是吗?再说,村里的青壮年劳力大多在外打工,孩子的爸爸妈妈多数不在身边,如果再没有老师,真的很难想象这些孩子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前途。”话没有说完,杨老师又该骑车走了。“中午就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再不走就耽误事了。”现在是一点,杨老师要在一点半孩子上课前赶到学校,每天杨老师总是这样重复地生活着。

希望一切变好   遗憾至今单身

下午一点半,杨老师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讲台,为他的九个孩子讲课,下午三点半放学后,杨老师会独自在办公室备课,备过课之后,他会到田里走上一遭,忙活一会儿农活。在采访中,记者最常听到杨老师的一句话是“习惯了”。他习惯了这样一天忙碌而充实的生活,习惯了家人的埋怨。

当记者问到杨老师的遗憾和希望时,他告诉记者:“最大的遗憾就是至今未婚,别人也给介绍过几个,但一听说在这里当老师就都不愿意了,很多朋友、家人也曾经劝我放弃在这里执教,找个好姑娘结婚生子,但一想到这些孩子,我就忍不下心。再等两年看吧,等我退下来就好好地休息,成个家好好地过日子。至于希望,我就想能有几张新桌椅,哪怕是别的学校淘汰下来的,还有就是,我们这个学校冬冷夏热,最好能给每个教室配一个炉子,这样就更好了。”杨老师脸上漾着希望。

山坳之间,几间砖瓦房,满脸皱纹的中年教师,天真孩子的灿烂笑容……成了记者心中沉甸甸的记忆。

 

(《山东教育》2012年第192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