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教育绑架的孩子

江苏省徐州市贾汪区紫庄镇新吴窑小学   马志响

 

在一次盛大的“国学教育论坛”上，论坛讲座之余，主办单位为了展示学校的国学文化教育成果，安排了一系列节目表演：于是乎，舞台上一群孩子，身着古装汉服，身行古式汉人之礼，正襟危坐在汉式茶几旁，沏茶、品茶……向我们展示着古人的茶道艺术、汉式礼仪；他们表演着汉式的读书治学、说文论道之术，在古乐的伴奏下，孩子们一本正经地朗诵《三字经》《弟子规》等国学经典；他们在舞台上展示才艺，表演古代的舞蹈，弹奏古琴，吹奏古箫，合奏美妙的古典乐曲……见老师们观赏得津津有味，主办学校为此而津津乐道，浑然不知其只按自己的精神、意志而将孩子强行“绑架”在“国学文化”上。

台上的孩子俨然成了我们教育棋盘上任意摆布的棋子了。一群稚气未脱的孩子被老师当成小大人，成了展示教育成果和娱乐与会教师的工具。他们被套上“礼仪”的枷锁，被囚禁在“国学教育”的“牢笼”里，被强迫“穿越”至古文化中，被捆绑在古时旧文化的生活中，完全脱离了现代生活，被“绑架”在炫目的“国学教育”的舞台上，上演着一出出夺目的“古装戏”，悲哉！谁来过问：孩子们在台上演绎着和自己生活、学习不相称的、非自然的东西，他们快乐、幸福吗？认可、接受吗？我们一贯以成人一厢情愿、想当然的思维行事，希望用自己的行动给孩子创造自己认为很好也认为是孩子愿意接受的教育方式方法，把孩子当成试验品，却未从孩子的视角和高度考虑他们的生活感受和兴趣。孩子毕竟是孩子，孩子需要属于自己的成长空间、方式和自由。

一年级孩子，正在学习《乌鸦喝水》，在教师启发下，大部分学生都形成了乌鸦真聪明、通过投石子终于喝到了水的共识。这时，教室的一个角落，一个小男生急得脸通红，手举得很高，老师不知何因叫起问缘由，他讲：“乌鸦不一定喝到水！”一语惊人，听课的教师都低声交谈起来，执教的老师有些惊慌失措。“你怎么能这样说？”老师的追问中有些许不满。“因为石子会把水淹没！”孩子忽闪着大眼睛一本正经地回答。教室内静得出奇，大家满腹狐疑。“投了石子，水会逐渐上升，石子怎么会淹没水呢？一点儿想象力都没有，以后回答问题前一定要多动脑筋！”老师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孩子默默地坐了下去，沮丧的神色中透出一丝不服。

下课了，我轻声和他交流，他悄悄地告诉我：“昨天我在家做了实验，水少的情况下，石子就会把水淹没，水多的情况下，当然是水上升了。”多么有主见、有想法、又有探索精神的孩子啊！这个学生在大胆实验基础上得出的“惊人”结论被教师无情绑架了，这金子般充满创新的火焰被老师硬生生按照自己“标准”的思维模式给掐灭了。

尤为残忍和“狠毒”的是，当我们教师面对蕴藏着巨大创造潜能的孩子如诗般的想象、创造时，不是用心引导、解放，而是一味棒杀、泯灭之，令人痛心、惋惜！

一位小学语文教师提问学生“雪融化了是什么”，一生回答：“雪化了是云。”另一生说：“雪融化了是彩虹。”还有一生近乎异想天开地回答道：“春天！”老师一本正经地说：“都错了!答案是水。”并把“标准答案”写在黑板上，叫学生们用心记住。

“冰雪融化，种子发芽，果树开花，春色满园。”在我们的记忆中，这是多么令人怦然心动的句子，这是多么丰富的想象力!可是，令人遗憾的是，孩子们想象的翅膀刚要飞翔即被教师所谓的“标准答案”“喀嚓”一声剪断了！孩子的个性、丰富的创造力被压抑、限制，思想被“标准”严重绑架。

纵观我们的课堂教学，教师多是备教材、教法，单方面设计出供学生行走的教学流程路线，而缺少真正的“备”学生，备学情。教师把教学中的知识点肢解成一个又一个问题，让学生沿着教师设计的路线图亦步亦趋地前行，不能旁逸斜出，不敢越雷池半步，一切尽在师者掌握！学生的思维被禁锢在狭窄的小道上，学习呈现出“伪建构”的特点。课堂不了解学情的生硬灌输、填鸭，硬是要学生接受老师意图的现象俯拾皆是，教育绑架愈演愈烈……

孩子有孩子的生活世界，有自己的思维、想法、意志、追求和自我独特的成长方式，他们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想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表达着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孩子的学习是一种主动的自我建构，而非外力强而加之。好的教育应如鸟还林，如鱼得水，应是生命的自由呼吸，自由舒展，自然拔节。教育者要做的就是引导孩子自主选择适合的学习、生活方式，并给他们的成长创造适当的条件，让他们有尊严地学习、生活，自由快乐地成长。

而我们的教育者多是用心研究××文化、××模式、××课堂等“上层建筑”，让孩子去被动地适应文化、模式、课堂等，而非静下心来，俯下身心往低处去多研究孩子，以让教育去适应孩子，顺应天性。教育需要“顺性而为”，在于引导而非强制。但凡生命，都有它自身的意志和精神，这种意志和精神是外部环境所无法改变的，只能满足它，顺应它，引导它，最后才能求得发展它。那个叫郭橐驼的能把树种好不正是“能顺木之天以致其性”“不害其长”“不抑耗其实”，使“其天者全而其性得”吗?教育之道，顺天应人。所以，我们不应以成人的绝对优势力量和所谓的“标准”捆绑儿童的意志和精神，不用自己所谓的爱心善意绑架儿童的自然天性，奴役其个性，少些外控、干预和独裁，顺应童心、童性，让真正的童心与自然，民主与自由在教育的田野里生根、发芽！

陶行知在《创造的儿童教育》一文中写道：“我们发现了儿童有创造力，认识了儿童有创造力，就须进一步把儿童的创造力解放出来。”为了实施创造、民主的儿童教育，他提出了头脑解放、双手解放、眼睛解放、嘴解放、空间解放和时间解放这“六大解放”。教育即解放，今天当我们再次重温这教育箴言时，更真切地感受到它的弥足珍贵。

老师们，给孩子一些自由思维、活动探索、自我追求的时间和空间吧，世界上的那些大发明家、大学问家，哪一个不是按照自己选定的目标孜孜以求而后获得成就的呢？孔子、李时珍、牛顿、达尔文、比尔·盖茨、林肯……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像陶行知讲的用“六大解放”去解放孩子，而不是捆绑和束缚他们的头脑和手脚，中国才有创造，才有希望，也才可能破解“钱学森之问”。

 

（《山东教育》2013年1、2月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