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道德与讲真话

发布日期 : 2012-09-05点击次数 : 来源 : 《山东教育》小学刊

乐陵市安居小学     

 

2012425日《人民政协报》“教育在线”刊文说:“‘如果你是孔融,会不会让梨?’最近一道小学一年级的语文阅读题在网上引起巨大争议。有位学生答‘我不会让梨’,结果被老师打了个大大的叉号。”这让人陷入两难:“‘让’是一种美德,一种传统,尤其在我们这个时代更需要弘扬。但‘不让’是一个孩子内心的真实想法,他说出了‘自己心里话’,敢于表达真话又是做人基本的素养。”

表面上看,这的确是个“两难”问题:“不让”不合道德,但“说真话”却是基本的道德。如何是好呢?其实仔细分析就不难看出,这是两个层面的问题——“让”与“不让”是思想问题,是内容;“真”与“不真”是态度问题,是形式,无关对错。

这就好比说,某人对某人恨之入骨,扬言“我要杀了你!食肉寝皮!”这是真心话,却大都不会真正去做。有真话之名而无真话之实,与道德无关。反之,假若至亲好友得了重病,我们向他隐瞒真相,安慰说:“没关系,养几天就会好起来。”这显然是假话,但是权宜之计,亦与道德无关。

鲁迅讲过一个故事。说是某人得了个大胖小子,邻居都去祝贺。这个说,这孩子天庭饱满,今后准能做官;那个说,这孩子方面大耳,将来一准富贵。偏偏有人过来说,这孩子将来准得死。假话真话一目了然(换个角度而言,几拨人说的又都是“真心话”),可你说哪个合道德?

在小孩子那里,不怎么合道德的“真心话”我们会听到很多,比如上面的“我不会让梨”。真与假是形式,道德与否是内容。小孩子用讲真话的形式说了不合道德的内容,这并不可怕。这样的率性而言其实是挺可贵的,充其量也只能说明他们这个年龄对善恶好坏还分不太清楚。如果小孩子内心不想让,我们却教给、或是强迫他们说“我愿意让梨”——用说假话的形式讲了最道德的内容,那才是最可怕的。遗憾的是,我们的德育却常常做着这样的事情。不是吗?我们让孩子背诵许多道德的教条,我们用分数衡量孩子的道德水准,我们教给孩子怎样说合道德的话,却不去关注,甚至扼杀、惩罚孩子内心真实的想法。

现成的例子就有一个。

201249日,启东市汇龙中学出了件“大事”,一位叫江晨博的同学在每周的国旗下面讲话时,悄悄换掉演讲稿的内容,直面抨击了现今的教育状况:“根据调查,中国孩子计算能力世界倒数第一,创造能力世界倒数第一……”“这难道就是我们接受16年教育的结果吗?”“现在的生活根本不是我们想要的,这种变味的教育,我们学了有什么用?就是考上大学又能如何?”言辞之犀利,令在场的三千多名师生深感震惊。

这本是一个“正面事件”,一个少年按照自己的心愿向他人、社会作出了真实地表达,学校应该为有这样的学生感到荣耀。但是,校方却宁愿去捂孩子的嘴,江成博不出意外地被学校要求停课“认错”。对此,《南方人物》评论说:江成博注定不会受到学校和整个教育体制的正面评价。这跟他讲得好不好没有关系。下一代的心愿不会被我们的教育倾听。我们的教育跟诚实不接轨。如果安徒生生在今天的中国,他可能会在那个著名的童话后面再写一节,即说出真相的孩子是如何成为另类,受尽冷落和歧视的。

江成博用讲真话的形式讲了最道德的内容,这本应是学校德育的最高境界——形式与内容的统一,即说真心话,做道德事。然而可悲的是,校方却认定这个特立独行的孩子犯了严重错误,而错的是诚实本身。这真是一个冷幽默,却恰恰又是学校德育无奈的现实。还有,现在学校里像江成博这样“冒傻气”的学生已是凤毛麟角了,而上面那位“我不会让梨”的也一定是个小小孩,稍大些的孩子早让我们教育得明明白白——什么时候可以讲真话,什么时候必须讲假话了。其实我们成年人不早就是这样了吗?

再回到开篇的“两难话题”。思想观念不合道德而讲的又是真话,这一矛盾的产生在于形式与内容的脱节,但对于世界观、人生观还处于发育阶段的小孩子来说,“内容”是发展的和可以改变的,而形式则是刚性的。小孩子偶尔说些不怎么符合道德的话,这不可怕,可怕的是让他学会了有意识地不说真话。因此,在遇到上述两难问题时,我们尽可以鼓励孩子讲真话。从小到大坚持讲真话,这才是最要紧的。如果是迫不得已,至少也应该像季羡林先生所说的: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这是我们德育的底线。这样的孩子长大了,我们的民族才有希望。

 

(《山东教育》201278月第192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