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地的四季

梁山县梁山街道办事处关庄小学    孔伟建

 

汪曾祺老先生在一篇文章中说，如果没有文化大革命，他的一生将是多么乏味。对于一个对生活没有多少奢望的人来说，一段难忘的经历或许会在他一生的记忆之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高兴的、悲伤的，都是人生滋味。

年龄愈大，我愈有这样的感觉：于我而言，如没有在农村生活的那些年，我想象不出自己的人生将是多么空洞。也许直到现在，我也分不清什么是五谷，不知道庄稼是如何播种、如何渐渐成熟的，不知道农人为此要付出多少辛勤的劳作，不知道什么叫拔节，不知道二十四节气。我的很多人生和生活的经验将是多么匮乏。

现在，我已有几年没种地了，农业机械化解放了我。可我怎么也忘不了那些日子，那些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那些汗流浃背的日子，出汗的感觉是那样的酣畅淋漓。我感觉身体里始终流淌着农人的血液。我忘不了土地，晚上做梦也时常回到小时候，回到那些种地的日子里。庆幸的是，我虽然不再和土地肌肤相亲，可我在小区里仍然能看到一块地的四季，它让我又重新找回了一些久违的感觉。

那块地，就在我住的楼前，站在阳台上，就能清楚地看见它。原来是荒着的，被一个老头发现了，觉得可惜，就开垦了出来。老头将它分成几小块，种上了庄稼、蔬菜。于是，这土地就有了主人。主人干瘦，身材不高，就在小区里的一个车库里生活。老头很勤快，看得出应该是农民出身，并且直到现在还种着地。因为，我曾看见过他车库里有很多农具，钉耙、铁锨、镰刀、锄头。每个农时，种什么蔬菜、什么庄稼，用什么农具，他都很清楚。

我傍晚散步的时候，常去那里看看，遇见老头在地里干活，就跟他聊几句。我看见庄稼，就有一种亲切感，会蹲下身子，看看它们的样子、颜色，闻闻土地的味道，干燥的，湿润的，温暖的，寒冷的，裸露的，被细雨滋润的，被白雪覆盖的。一年四季，今天明天，都不一样。

土地，它的包容性多大啊！你看，只要你播下种子，就等于种上了希望。你种什么它就长什么。小麦、大豆、玉米，菠菜、油菜、萝卜，庄稼和蔬菜，彼此相安无事，各长各的，谁也不影响谁。

前段时间，老头种的大豆丰收了。现在，小麦已经出来了。麦垄很直，从阳台上望去像一条条绿色的线。离近看，尖尖的麦叶儿，在深秋的阳光下，闪着生命的光。小麦的一边是白菜、大蒜、菠菜、生菜，一小片一小片的，很协调，很规整。一早，叶子上有寒冷的露珠，湿漉漉的，使得叶片更显生机。萝卜已经很大了，白的、青的，白菜已经抱了芯儿，圆圆的，鼓鼓的，长势喜人。这样的蔬菜，让人看着心里都觉得舒服。

地块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一年四季里见不到杂草。老头心细，是个爱干净的人。他说，这些庄稼蔬菜，不上化肥，顶多上点草木灰、农家肥之类的，图个新鲜，吃个放心。说得我有点动心，想：啥时候我也弄块地，哪怕如一领席大小也好啊。

 

（《山东教育》2012年1、2月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