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架秋风扁豆花

 

临沂市南坊联小   李帆

 

傍晚，不经意间从一蓬扁豆花下过，簇簇扁豆花开得正欢，像一只只紫色蝴蝶翩翩起舞。

肥绿的一大蓬扁豆种在一段院墙里，它的藤千丝万缕，万缕千丝，沿着长长的院墙一路铺展开来，蓬蓬勃勃，爬满了整个院墙。有的爬上了高高的电线杆，顺势爬在细细的电线上，一路向前延伸；有的一路垂吊下地，如绿钩倒挂。绿叶掩映中，扁豆花且落且开，且开且落，落了结一串串紫色的扁豆荚，如镶了紫色边的绿月亮，很是美丽动人。这样柔弱纤巧的花，开成一场花事，场面竟很是壮观。一朵朵紫色花成双成对地开，一串串，一簇簇，一丛丛，有的羞羞答答，躲藏在肥绿的叶片间，含苞欲放，风情万种；有的自个儿兀自地开着，独自芬芳，独自妖娆。我忍不住凑上前去，嗅一嗅，不巧，被走出门来的老妇人看见，她冲我笑了笑，送我一张绽若菊花的脸。

“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不由得想起郑板桥的一副对联。我想，隐居在乡野里的郑板桥，庭院里也种着这样的一蓬扁豆吧，满架紫莹莹的扁豆花在秋风中翩跹起舞。

扁豆花是最具平民色彩的花：远看，它并不艳丽，串串宝塔似的花穗，浅白的、淡绿的、淡红的，都呈现淡淡的粉，淡淡的紫，又多又杂，掩映在并不苍翠的叶片中，有几分杂乱，几分单薄。然而，走近一看，花大而有情趣：都带紫色，一律分裂成两片，一如张开的蝶翅，给豆蔻年华下了最生动的注释。尤其是，每瓣花下部分都有两个小点，多么像扁豆花的眼睛，有些怯生生的怕人和害羞。当我伸出手去抚摸的时候，仿佛看到那双眼睛在眨动，一缕柔弱的目光让我顿生出许多的怜爱。

扁豆花于我是最熟悉的一种花儿。我们农村的孩子叫它蓬蓬豆花，因为它们总能长成一大蓬，蓬蓬勃勃的。儿时，母亲总是在自家屋前歪脖子泡桐树旁撒上几颗扁豆籽，不多久，它就长成一大蓬儿，绿荫如盖，铺满了我家简陋的篱笆墙，爬上高高的歪脖子泡桐树，一路把花开满树梢头。扁豆开花时节，已经是很热的夏天了，几只知了躲藏在泡桐树间不知疲倦地鸣叫，扁豆花也比赛似的开得欢畅。一簇簇，一串串紫色的小花引来无数蜂蝶追逐、嬉戏。凑近小小的扁豆花，我能闻到清香。尤其是在中午时分，扁豆花的香气蒸腾起来，那香里带一点儿涩，像草药的香味，让我的心一下子静下来。有时，我总忍不住，悄悄地摘下上十朵紫红色的小花，然后用针线将它们串联起来，吊在自己的床前，它们便如紫色的风铃，摇出无限的风情，摇起我无尽的遐思。每每被母亲发现，她便笑骂我是傻小子，“那一朵花，就是一个扁豆呢，那是养人的一盘菜。”

结扁豆的时候，正是菜园里瓜菜青黄不接的时候。夏天的时令蔬菜黄瓜、菜豆、茄子都一一罢园了，阵阵秋风染紫了满藤扁豆，那紫莹莹的肥扁豆正好挂满园了。母亲就摘回一个个“紫月亮”，两头去筋，中间掐断成两片，去菜园里找几个或红或绿硬了皮的秋辣椒清炒；临熟了，再拍几瓣蒜提香，真是一盘辣火火的下饭菜。那时候，家里用的全是蓝边碗，我们只要每餐有辣火火的秋辣椒炒扁豆下饭，一碗饭眨眼就下了肚。扁豆花的花期很长，从夏开到秋，从秋开到初冬，且落且开，落了就结扁豆，成双成对地结，呼朋引伴地结，欢天喜地地结，给养青黄不接的菜园。这样开胃的一盘菜一直能吃到下冬。吃不赢的时候，母亲就把肥厚的紫扁豆一一摘下来，去筋后用开水泡熟，晒干收藏，等下冬时，割点肥肉蒸给我们吃。那和肉蒸熟的干扁豆，真的是清香四溢，满口生香，就像下冬闲暇的日子惬意悠长。

我想，那冲我笑的种扁豆的老妇人，定也有郑板桥般“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的从容淡定。虽韶华老去，虽平民陋室，虽粗茶淡饭，但瓢儿菜、扁豆花，也能吃得体康身健，平凡的日子也就能过得幽香绵长。

（《山东教育》2011年11月第3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