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清欢

傍晚，我端一条方凳，依着阳台栏杆，坐了下来。

迎面，有微微的风吹来，心头立即清静了不少。这个夏天的燥热终于声势浩大地席卷而来，来势之凶，几乎要淹没我。可我仍然坚持对夏天的热爱，不为别的，夏天，淡薄的衣裙可以裸露冰雪肌肤，裙裾飘然中，几分陶醉几分自得。也爱冬雪，小时候怕冷，冷得心痛，于是对冷，心有余悸。虽然夏天热得六神无主，可硬要比较，硬要选择，在深冬与盛夏之间，我还是选择盛夏。

一天工作结束，傍晚时分，是属于我的时光。坐在楼上，做一个生活的旁观者。

楼下正是广场和街道。来往的车辆、行人，络绎不绝。那些烧烤小老板正在广场边上守着他们的摊子，与人寸寸经营。邮局附近那家卖彩票的店里，时时有人进出，他们多怀着满满的希望指点河山。对过的那家饭店，传来宾客喧闹与碗碟的磕碰声。处处皆是人间清欢。

房子西边是一个长廊亭子，亭子西侧是一个小花园，花园里柳树婆娑，绿肥红瘦，一片生机。广场上一些男男女女正在跳交际舞，孩子们也是欢声笑语玩着各式的玩具。夜在悄然潜行。

我的手边安放着我刚刚泡的茶，极好的紫砂杯子，今年的新翠兰。茶香袅袅，飘入鼻翼，进入心肺。风很轻柔，暑热在慢慢退却。有一种莫名的柔情开始在心里蔓延弥散。

我把这种感觉称为幸福。幸福是刹那间的感触。

下班，进了家门，立即钻入厨房，开始一系列的动作，洗、切、炒，做着做着，突然停顿，傻傻地微笑。这是我的家，我在为我的丈夫我的儿子准备晚饭。那一大一小的人儿正在客厅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对白，一些细小的事情，父子间无聊的问答。有时会是大的训斥小的，两个人面对面，互相瞪着眼睛，活像一对斗架的公鸡。第一次见他们如此造型，郑重地把心里的观感说了出来，一对正较劲的人同时扑哧大笑。

默默，日子就这么平淡。我们过着朴素平静的日子。此时，我欢悦起来。

小镇正迅速地向四周蔓延。自有它鲜活的生命力。眼界所及，均是楼房。

天空中层层块块乌云，显示它阴沉的个性。一个下午，雷声阵阵，却总不见雨落。室内是不耐的烦闷。

低头在笔记本上草草地写些句子，无非想记下思想的火花，一瞬间的灿烂。如现在的情趣，轻松而适意。

掀开生活沉重的盖子，总有意外的发现，那些闲情雅趣，只要安静一颗心，善于发掘，总不负热爱它的人。

阳台水泥地面，突然出现几个圆点，正兀自诧异，身上立时感觉到一点一滴的清凉，雨来了。不肯挪动身体，怕一些东西会随着身体的移动而消失。我总是很贪婪，当一些清幽的心境来临，我总是想紧紧地抓牢，不想放松，不想让它轻易从我的心上溜走。

一点又一点，一滴又一滴，雨点很稀，却很大。愣在雨点中，期待一场雨及雨后的凉爽。仰头向暗沉的天空中寻找雨的踪迹，却找不到它的方向。以为是一场畅快淋漓的阵雨，却不料，雨点倏地止住。

远远近近都有声浪传入耳膜，那喧哗又似乎被过滤被清洗，是一份安稳，一份妥帖，让人们感到存在的真实与幸福。

黄昏在收拢翅膀，并随手拉上了窗帘。我已看不见什么，除渐次的声响依旧，还有次第开放的夜灯。

灯亮了。我在人间清欢里体会有味的人生，做知情知味的小女人。

 

（《山东教育》2011年1、2月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