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树与母亲
发布日期 : 2010-07-05点击次数 : 来源 : 临沂市第五实验小学 黄萍
院中,一株樱桃树。苍劲的枝干盘旋扭曲,叙说着岁月留下的痕迹;葱翠的枝叶在我家那四角的天空已是遮天蔽日。母亲常站在树下凝望,粗糙的手抚着树干,她在想些什么,我常禁不住揣测,却不得而知。
樱桃树是十几年前从四姑家移植过来的,更确切地说那不是树,在我看来,那只是一种类似柳条却被称为樱桃的植株。然而,就是这株“小树”,在移植过来的第一年,不但在风雨飘摇中站直了身子,而且居然结出了两颗樱桃。弟弟守着两颗樱桃硬是等到我周末放学回家。樱桃的味道我已不记得,因为刚一碰触,樱桃就破了,流了我一手水,我只记得妈妈笑得很欣慰,夸弟弟懂事了。那一年我刚上初中,父亲还健在。
因为这株樱桃树,我和弟弟都期待着春天早点到来,看它催开满树繁花,再在落英缤纷中探出那一颗颗绿色的小脑袋,然后在阳光的温暖中,那一颗颗绿色的小脑袋羞涩地红了脸,渐渐丰满圆润起来。母亲知道两个小馋猫的心事,便细心照料,那樱桃树给我们清贫的岁月带来了许多乐趣。美中不足的是,人说“樱桃好栽树难看(kān)”,每到樱桃成熟时节,总有许多麻雀寻觅其间,于是我和弟弟采摘时总有很多是麻雀啄过的。就这样,一年年,樱桃树壮硕起来。
又一个樱桃收获的季节,父亲却离我们而去了。在遥远的异乡,我们见到了父亲,他安静地睡着,也许是为这个家操劳太辛苦,他需要休息,所以他没理会我们的呼唤。那一年,我快参加高考了;那一年,没有了樱桃树下的欢乐,代之的是异乡满眼的油菜花,触目所及,一大片一大片尽是,明晃晃的刺眼,像一把利剑直插心底,痛得无法喘息。以至多年后,当我看到盛开的油菜花,心底仍会隐隐地痛。母亲在一夜间,花白了青丝,苍老了容颜,暗淡了眼神,家境顷刻间窘迫起来,母亲用柔弱的双肩撑起了我和弟弟破碎的希望。不忍母亲的辛苦,有好心的乡亲劝母亲别让我上学了。母亲听后仰起头看着一片树叶,我看到了母亲竭力抑制的眼泪,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洒下来,母亲的泪在阳光照射下闪着晶莹而坚定的光。我听到她说:“只要孩子想上,我就供她上。”母亲的形象在我眼中模糊起来,只留下一地微微晃动的迷离树影。
每年樱桃熟的时候,母亲都会数着这是父亲离开我们的第几个年头。在母亲的念叨中,似乎是告诉自己又熬过了一年,樱桃树似乎成了母亲寄托哀思的载体。在这样的念叨中,我和弟弟工作了,成家了,也远离了母亲。女儿出生时,新生的喜悦终于冲淡了母亲的哀愁,我看到她眼中又有了神采。一个周末,母亲打电话说樱桃熟了,我开车带着全家进行了大扫荡似的采摘。临走,母亲抱着孩子亲了又亲。过了两天,母亲又打电话说到了樱桃熟得最好吃的时候,让我去摘。像这样的樱桃在街上到处都是,而且很便宜,我觉得开车跑一二百里路去摘实在很麻烦。我对母亲说:“周末我去看你。”母亲怅然地挂了电话。樱桃已成了母亲招待孩子的盛宴,每一颗樱桃都承载了母亲一年的期盼,而我就这样伤了母亲的心。
再回去时发现母亲把樱桃树周边全上了网,母亲说这样就能把樱桃完整地保全了。说这话时母亲站在树下,带着慈祥的微笑,岁月在她脸上走过的痕迹一如身后的树干,厚重而沧桑。
又是一年春来到,又到了樱桃树开花的季节。母亲,你可是又在那无言的树下翘首以盼?
我亲亲的母亲哟……
(《山东教育》2010年第1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