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背儿童自放歌

发布日期 : 2021-10-12点击次数 : 来源 : 《山东教育》小学刊

□ 山东省潍坊市寒亭区高里街道肖家营小学   肖胜林


常常会想起年少时那些放牛的日子,那真是充满了乐趣的时光呢。

村子里多有养牛的人家,往往,我们结伴放牛。出了村,是悠长悠长的河堰。河堰两边,有高高低低的青草,有坑坑洼洼的牛蹄印。缰绳缠上牛脖,牛顺着河堰,左一口右一口,啃着草,一路向北。

河堰打了弯,由北转向东,转弯处圈着一大片荒地。荒地青草萋萋,也有杂花,挑着一朵金黄,一小簇浅红,小的像指甲盖儿的蝴蝶在花上起起落落。

这是放牛的绝佳处。牛甩着尾巴,不慌不忙地用舌头把草扫进嘴里,清脆的咀嚼声惊飞了蝴蝶,惊起了草里的蚂蚱,蚂蚱蹦落,如水惊鱼跃。

牛安闲地吃它的草,我们坐在河堰上。河堰上,有三五棵槐树,笼着一地阴凉。人在阴凉里,裹着青草的气息,可以听几声鸟叫,听几声虫鸣,听极远处传来的呜呜呜的天籁之声。

有微风,拂过面颊。我们仰了头,开始歌唱,其实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是扯了嗓吼。唱着,吼着,自己都听不下去,哈哈哈自嘲地笑。唱着,笑着,天上的那簇云舒展开来,舒展成一匹奔跑的马,一座连绵的山。

也会在树荫下下几盘棋。棋,有个霸气的名字,叫“马虎吃小孩”。折一截树枝,在地上画,五纵五横,画出十六个宫格,这是棋盘,是对弈的战场。所谓的棋子,不过就是掐路边的两段芦苇做“马虎”,“小孩”呢,就是狗尾巴草的草茎了。

席地而坐,“马虎”或进或退,“小孩”或聚或散。棋下得专注,忘记了那簇白云,白云变换着姿态,自己飘向了天边;忘记了聆听鸟啼,鸟儿落在树枝,唧唧几声,又振翅飞走;也忘记了牛儿,牛儿扭过脖子定定地瞅向我们———

二来是下棋的高手。他执“马虎”,长驱直入,威风凛凛;若做“小孩”,必处变不惊,步步为营。

那一天,太爷从河里捕了鱼,走到树荫下,站下了。他看我们下棋,一局罢了,又看一局,然后,他啧啧而叹,说二来聪明,有大将之才。太爷提笔写得好字,开口说得好书,于我们,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夸赞二来,就如夸赞我们一样,我们便和二来一起羞赧地笑。

那天,太爷放下鱼篓,蹲下来,和二来下棋了。太爷说,观棋不语。我们便只蹲着,看他们在小小的棋盘上左冲右突。四野安静,牛偶尔“哞”的一声长叫,如平静的水面落了一枚石子儿,声音便涟漪般轻缓远去。

二来输了前两盘棋,第三盘赢了。太爷摸一下他的头,伸出大拇指,说声后生可畏,起身,提了鱼篓,稳步远去。

我们都高兴起来,二来笑着顺河堰飞奔,我们都随了他飞奔,草里飞起小不点儿的鸟儿,也陪我们飞一段路。

很多年后,二来当兵回家探亲。太爷老了,靠着墙晒太阳。二来看见太爷,蹲下来,两人说说陈年旧事,太爷拿拐杖画一棋盘,掐了身边的蒲苇叶,还下了一盘“马虎吃小孩”的棋呢。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丝丝缕缕,浅红或深红。得赶牛回家了。我们骑上牛背,牛鼓鼓着肚子,驮着我们,晃晃悠悠地走。我们绝不会催牛快行,只是依旧唱曲不成曲、调不在调的歌儿。走着走着,圆圆的月亮升起来,哗哗地,泼洒了一地月光。

而今,人过不惑,乡村也无畜。儿时放牛的情景却还入梦,那是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无忧无虑的岁月,那是我纯美的乡村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