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顽童若烹小仙

山东省菏泽市实验小学   张  青

 

老子说：“治大国若烹小鲜。”意思就是治理一个大国不宜翻来覆去、来回折腾，应该像烹煎小鱼那样，不能老翻动，否则小鱼儿就全弄碎了。

其实教育孩子，特别是教育顽童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把这句话与教育扯上关系，缘于我班的小衡同学。

我第一次点小衡同学的名字时，竟然引起了其他同学的一阵欢呼！

那是开学的第一天，按惯例学生要重新分班。各班班主任拿着分班后的名单到原班去领分到自己班上的学生。四年级三班分到我班的学生共十个，我是第一个到四年级三班去领学生的。当我点到小衡的名字时，班里响起了一阵欢呼声，中间还夹杂着掌声。我很纳闷，当时也不知道谁是小衡，就弯下身悄悄地问了一下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学生，没想到其他听到我问题的学生争先恐后地回答：“他天天跟别人打架，我们老师根本管不了他！”“他把我们老师气哭了两次呢！”“他终于离开我们班了，真好！”——这就是同学们眼中的小衡！我去找他原来的老师了解情况，得知孩子们说的都是真的。从那天起，这个“坏”孩子就成了我的学生。

排位时，我先把小衡叫了出来。小衡长得挺可爱的，胖乎乎的脸蛋儿白生生的（底子白，但没洗干净，有点脏），双眼皮，大眼睛，目光里透出了几分羞涩。他“站”在了我面前。之所以在“站”字上加引号，因为他那姿势真的不能叫站：右脚向外崴着，身子不停地晃来晃去，这么大的孩子了，还把手指头伸到嘴里吮吸着。让他把手放下去吧，他又开始不停地往下拽衣裳——确实是一个好动的孩子。

我把他安置在了第一排——我的眼皮子底下。上课时，他一乱动，我就轻轻敲一下他的桌子，他特别乖，马上就坐好了。他脑子也挺好使，绝大多数问题都能很快想出答案，并高高举起小手。他只要举手我就请他来回答——这样的孩子，其积极性是不能打击的。

就这样一周下来，我没发现他哪里不好。最初听到的关于他的“负面新闻”好像都是别人对他的诬陷。

第二周周三下午，我刚走到楼梯口，就被一位女士拦住了。她说，她是孙赫的妈妈。她已经忍了一个多星期了！每天一回到家，孙赫就向她诉苦，说小衡上课怎么打扰他，下课怎么扰乱他。最后这位女士说：“老师，把他俩调开吧！再这样下去，我儿子就被他给毁了！”她声音不大，但语气很重，每一个字几乎都落地砸坑。

我安慰她并告诉她，我要了解一下情况，选择一个最佳的解决问题之道。

遇到家长的这种要求，我一般不会调位解决问题。因为这不是调位能解决了的——“坏”孩子的毛病没治好，调到哪里都不行！谁愿意跟这样一个“活宝”做同位儿呀！要是总调这个“坏”孩子的位，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对他的成长是极不利的：他的环境不稳定，他的心就不稳定，心不定，人怎么能静呢？

位不能动，那怎么办呢？狠批小衡一顿吗？要是批评有用的话，他不早就成了大家眼中的乖孩子了？我决定不去批评他，而是把他放在一个合适的环境里慢慢“炖”他。

经过了解得知，小衡在我的课上表现还行，在其他老师的课上就极尽其捣蛋之能事了，所以他的同位孙赫就首当其冲，成为了被他影响最厉害的一个。孙赫这个男孩儿很稳当，聪明又安静，从不多说话。这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孩子。

我找孙赫了解情况，得知小衡课下是这样扰乱孙赫的：孙赫和其他两个同学做游戏，小衡总是在他们的游戏圈子里钻来钻去，一会儿碰这个一下，一会儿推那个一下，弄得人家的游戏进行不下去。

再问小衡为什么要这样，小衡的回答是：“我想跟他们玩儿！”想玩儿是没错的，关键是怎么玩儿。我告诉小衡：“玩游戏是有规则的，想跟他们玩儿就得遵从他们的游戏规则。你要是能遵守他们的游戏规则，我就让孙赫带你玩。”小衡马上两眼放光：“老师，我能！”说这四个字时，站得可直了，像个军人一样。我笑了：“老师还有一个要求：上课时如果孙赫碰你一下，你就赶紧坐好！能做到吗？”“能！”回答得可干脆了。

安抚好了小衡，我又请来了孙赫：“孙赫，你们的游戏可不可以四个人玩？”“可以啊！”“老师知道，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男孩子，而且很有能力。”我得先给他戴顶高帽，“小衡之所以总是给你们捣乱，是因为他想跟你们玩儿，但不知道怎么玩法。你把他收编到你们的队伍里，带着他一起玩儿，这样，他肯定不再捣乱了，而你又多了一个‘兵’，你看这样好不好？”

孙赫没有马上回答，他眼珠来回转了两圈——到底是个沉稳的孩子，他肯定在考虑自己能否“收服”得了小衡。我怕他拒绝，赶紧接着说：“放心，小衡一定听你的，他已经向我保证了。而且，课堂上他也不再打扰你了。我们定了个‘君子协议’，他只要一有小动作，你马上碰一下他的胳膊，这样他就会坐好了。”

听我这样一说，孙赫用力地点了两下头，领命而去。

后来，再也听不到孙赫的妈妈提调位的事了。小衡和孙赫成了好朋友，周末还经常在一起玩呢。

当然，当孙赫有事，课间不能带小衡做游戏时，我的耳边就会不时传来同学们的告状声。每当此时，我都会笑眯眯地看着前来告状的学生说：“他原来也跟孙赫捣乱来着，后来孙赫把他收服了，小衡还跟孙赫成了朋友呢。你们自己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他收服，让他成为你们中的一员！谁要是有这能力，谁就可当《西游记》里的唐三藏了！”

告状的学生听了，咯咯笑着跑走了。

再后来，告小衡状的学生越来越少了，小衡的表现也越来越好了。

如果你问我怎么教育的小衡，我还真没什么经验告诉你。我既没有声色俱厉地批评过他，也没有和颜悦色地教育过他，我只是告诉前来告状的学生，让他们想办法接纳他，如此而已。

于是我想，小衡的转变应该得益于我对他错误的“置之不理”，应该得益于我班像孙赫那样的孩子对他的“收服”与接纳。

老师对孩子的教育，其实就应该像老子说的那样“无为而无不为”。不该触动的神经，就别去触动，给他一个稳定的环境，设法让他融入这个环境，然后在这样环境里小火慢“炖”，香味迟早会出来的！

无论是对于孩子的行为进行规范，还是对于孩子的心理成长、学业成长，都应该这样去做：不急，不躁，小火炖，慢慢等，别乱翻动，孩子自然会朝着我们期望的方向发展。

所以说，育顽童若烹小鲜！

 

（《山东教育》2018年7、8月第19、20期）